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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阅读 较难0.4 引用1 组卷72

打鱼的

汪曾祺

①女人很少打鱼。

②打鱼的有几种。

③一种用两只三桅大船,乘着大西北风,张了满帆,在大湖的激浪中并排前进,船行如飞,两船之间挂了极大的拖网,一网上来,能打上千斤鱼。而且都是大鱼。一条大铜头鱼(这种鱼头部尖锐,颜色如新擦的黄铜,肉细味美,有的地方叫做黄段),一条大青鱼,往往长达七八尺。较小的,也都在五斤以上。起网的时候,如果觉得分量太沉,会把鱼放掉一些,否则有把船拽翻了的危险。这种豪迈壮观的打鱼,只能在严寒的冬天进行,一年只能打几次。鱼船的船主都是些小财主,虽然他们也随船下湖,驾船拉网,勇敢麻利处不比雇来的水性极好的伙计差到哪里去。

④一种是放鱼鹰的。鱼鹰分清水、浑水两种。浑水鹰比清水鹰值钱得多。浑水鹰能在浑水里睁眼,清水鹰不能。湍急的浑水里才有大鱼,名贵的鱼。清水里只有普通的鱼,不肥大,味道也差。站在高高的运河堤上,看人放鹰捉鱼,真是一件快事。一般是两个人,一个撑船,一个管鹰。一船鱼鹰,多的可到二十只。这些鱼鹰歇在木架上,一个一个都好像很兴奋,不停地鼓嗉子,扇翅膀,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管鹰的把篙子一摆,二十只鱼鹰扑通扑通一齐钻进水里,不大一会,接二连三的上来了。嘴里都叼着一条一尺多长的鳜鱼,鱼尾不停地搏动。没有一只落空。有时两只鱼鹰合抬着一条大鱼。喝!这条大鳜鱼!烧出来以后,哪里去找这样大的鱼盘来盛它呢?

……

⑤一种是扳罾的。

⑥一种是撒网的。

⑦还有一种打鱼的:两个人,都穿了牛皮缝制的连鞋子。裤子带上衣的罩衣,颜色白黄白黄的,站在齐腰的水里。一个张着一面八尺来宽的兜网;另一个按着一个下宽上窄的梯形的竹架,从一个距离之外,对面走来,一边一步一步地走,一边把竹架在水底一戳一戳地戳着,把鱼赶进网里。这样的打鱼的,只有在静止的浅水里,或者在虽然流动但水不深,流不急的河里,如护城河这样的地方,才能见到。这种打鱼的,每天打不了多少,而且没有很大的,很好的鱼。大都是不到半斤的鲤鱼拐子、鲫瓜子、鲶鱼。连不到二寸的“罗汉狗子”,薄得无肉的“猫杀子”,他们也都要。他们时常会打到乌龟。

⑧在小学校后面的苇塘里,臭水河,常常可以看到两个这样的打鱼的。一男一女。他们是两口子。男的张网,女的赶鱼。奇怪的是,他们打了一天的鱼,却听不到他们说一句话。他们的脸上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失望、忧愁,总是那样平平淡淡的,平淡得近于木然。除了举网时听到“欸”的一声,和梯形的竹架间或搅动出的一点水声,听不到一点声音。就是举网和搅水的声音,也很轻。

⑨有几天不看见这两个穿着黄白黄白的牛皮罩衣的打鱼的了。又过了几天,他们又来了。按梯形竹架赶鱼的换了一个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辫根缠了白头绳。一看就知道,是打鱼人的女儿,她妈死了,得的是伤寒。她来顶替妈的职务了。她穿着妈穿过的皮罩衣,太大了,腰里窝着一块,更加显得臃肿。她也像妈一样,按着梯形竹架,一戳一戳地戳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⑩她一定觉得:这身湿了水的牛皮罩衣很重,秋天的水已经很凉,父亲的话越来越少了。

(选自《故乡人》)

【小题1】下列对文章内容的概括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女人很少打鱼”开篇,从文中的描写可知,打鱼劳动量大,又是在冰冷的水中劳作,不适合女人。这样与后文写母女两人打鱼形成对比,表现出贫苦劳动妇女的艰辛人生。
B.小说第④段描述放鹰捉鱼的场景,关于鱼鹰捕鱼的一系列细节描写,既表现出捕鱼之快捷,收获之丰盈,也表现出捕鱼人兴奋喜悦的心情,同时照应前文对这类捉鱼方式的评价。
C.小说没有写人物的对话,也少铺叙人物的心理活动,将人物的悲苦和不幸浓缩在短短的不动声色的文字里,这种冷静克制的写法,看似平淡如水,实则苦酒入喉,更有触动人心的效果。
D.第⑨段中写小姑娘“按着梯形竹架,一戳一戳地戳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作者是要强调“打鱼”人的女儿顶替了她妈妈的职务,打鱼的技术跟她妈妈一样在行。
【小题2】小说开头几段用大量笔墨介绍了打鱼的几种方式,是按照什么顺序介绍的?这几段在文中有什么作用?
【小题3】请探究结尾画线句的丰富意蕴。
18-19高二上·湖南·期末
知识点:汪曾祺(1920-1997)其他小说 答案解析 【答案】很抱歉,登录后才可免费查看答案和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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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安乐居(节选)

汪曾祺

安乐居是一家小饭馆,挨着安乐林。

安乐林围墙上开了个月亮门,门头砖额上刻着三个经石峪体的大字,像那么回事。走进去,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有几十棵杨树。当中种了两棵丁香花,一棵白丁香,一棵紫丁香,这就是仅有的观赏植物了。这个林是没有什么逛头的,在林子里走一圈,五分钟就够了。附近一带养鸟的爱到这里来挂鸟。他们养的都是小鸟,红子居多,也有黄雀。大个的鸟,画眉、百灵是极少的。他们不像那些以养鸟为生活中第一大事的行家,照他们的说法是瞎玩儿。他们不养大鸟,觉得那太费事,是它玩我,还是我玩它呀?把鸟一挂,他们就蹲在地下说话儿,——也有自己带个马扎儿来坐着的。

安乐居其实叫个小酒铺更合适些。到这儿来的喝酒比吃饭的多。这家的酒只有一毛三分一两的。一毛三他们喝了,觉得喝起来

酒菜不少。煮花生豆、炸花生豆、暴腌鸡子、拌粉皮、猪头肉,——单要耳朵也成,都是熟人了!猪蹄,偶有猪尾巴,一忽的工夫就卖完了。也有时卖烧鸡、酱鸭,切块。最受欢迎的是兔头。一个酱兔头,三四毛钱,至大也就是五毛多钱,喝二两酒,够了。——这还是一年多以前的事,现在如果还有兔头也该涨价了。这些酒客们吃兔头是有一定章法的,先掰哪儿,后掰哪儿,最后磕开脑绷骨,把兔脑掏出来吃掉。没有抓起来乱啃的,吃得非常干净,连一丝肉都不剩。安乐居每年卖出的兔头真不老少。这个小饭馆大可另挂一块招牌:兔头酒家

酒客进门,都有准时候。

头一个进来的总是老吕。安乐居十点半开门。一开门,老吕就进来。他总是坐在靠窗户一张桌子的东头的座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这成了他的专座。他不是像一般人似的垂足而坐,而是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曲着,像老太太坐炕似的踞坐在一张方凳上,——脱了鞋。他不喝安乐居的一毛三,总是自己带了酒来,用一个扁长的瓶子,一瓶子装三两。酒杯也是自备的。他是喝慢酒的,三两酒从十点半一直喝到十二点差一刻:我喝不来急酒。有人结婚,他们闹酒,我就一口也不喝,——回家自己再喝!一边喝酒,吃兔头,一边慢条斯理地抽关东烟。这人整个儿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慢。他也爱说话,但是他说一个什么事都只是客观地叙述,不大掺加自己的意见,不动感情。一块喝酒的买了兔头,常要发一点感慨:那会儿,兔头,五分钱一个,还带俩耳朵!老吕说:那是多会儿?——说那个,没用!有兔头,就不错。西头有一家姓屠的,一家子都很浑愣,爱打架。屠老头儿到永春饭馆去喝酒,和服务员吵起来了,伸手就揪人家脖领子。服务员一胳臂把他搡开了。他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跟儿子一说。他儿子二话没说,捡了块砖头,到了永春,一砖头就把服务员脑袋开了!结果:儿子抓进去了,屠老头还得负责人家的医药费。这件事老吕目睹。一块喝酒的问起,他详详细细叙述了全过程。坐在他对面的老聂听了,说:该!

坐在里面犄角的老王说:这是什么买卖!

老吕只是很平静地说:这回大概得老实两天。

老聂原是做小买卖的。现在退休在家。电话局看中他家所在的,在他家安公用电话,每月贴给他三十块钱。老聂的日子比过去滋润了,但是他每顿还是只喝一两半酒,多一口也不喝。

画家来了。画家风度翩翩,梳着长长的背发,永远一丝不乱。衣着入时而且合体。春秋天人造革猎服,冬天羽绒服。——他从来不戴帽子。这样的一表人才,安乐居少见。他在文化馆工作,算个知识分子,但对人很客气,彬彬有礼。他这喝酒真是别具一格:二两酒,一扬脖子,一口气,下去了。这种喝法,叫作大车酒,过去赶大车的这么喝。西直门外还管这叫骆驼酒,赶骆驼的这么喝。文墨人,这样喝法的,少有。他和老王过去是街坊。喝了酒,总要走过去说几句话。我给您添点儿?老王摆摆手,画家直起身来,向在座的酒友又都点了点头,走了。

他的画怎么样?没见过。

这天,安乐居来了三个小伙子:长头发,小胡子、大花衬衫、苹果牌牛仔裤、尖头高跟大盖鞋、变色眼镜。进门一看:嗨,有兔头!——他们是冲着兔头来了。这三位要了十个兔头、三个猪蹄、一只鸭子、三盘包子,自己带来八瓶青岛啤酒,一边抽着万宝路,一边吃喝起来。安乐林喝酒的老酒座都瞟了他们一眼。三位吃喝了一阵,把筷子一挥,走了。都骑的是亚马哈,嘟嘟嘟……桌子上一堆碎骨头、咬了一口的包子皮,还有一盘没动过的包子。

老王看着那盘包子,撇了撇嘴:这是什么买卖!

安乐居已经没有了。房子翻盖过了。现在那儿是一个什么贸易中心。

一九八六年七月五日晨写完

【小题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描写的是安乐林,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地点,为人物的活动提供了场所,给全文也奠定了悠闲自在的抒情基调。
B.画家作为文化人却用“大车酒”的方式喝酒,这样写不仅在反差中塑造人物,也说明了安乐居酒水的物美价廉。
C.文章后面三个小伙子与安乐居的老酒客形成鲜明对比,预示着商品文化的侵入,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碰撞。
D.在“安乐居”里有太多的美好温情,结局却是安乐居消失了,房子翻盖了,这是因为那儿现在建了一个贸易中心。
【小题2】下列对本文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二段写安乐林“当中种了两棵丁香花,一棵白丁香,一棵紫丁香”,有树有花颜色丰富,不厌其烦的笔调中流露出悠游的情调。
B.汪曾祺用淡淡的笔调细说着老酒客们的闲适的日常,这些形形色色的老酒客体现了老北京升斗小民身上的传统文化的印记和人情味儿。
C.小说人物刻画中心化,小说中安乐居的老酒客喝酒都有一个度,喝得自在舒心。通过人物在小酒馆依次登场表演刻画人物的性格,完成人物形象的塑造。
D.这篇小说呈现出“散文化”、“笔记小说”的特点,记录民俗风情,叙写市井人生,作者淡化矛盾,淡化情节,不强调情节的连续性和完整性。
【小题3】小说以“安乐居已经没有了。房子翻盖过了。现在那儿是一个什么贸易中心”结尾,请探究小说结尾的表达效果。
【小题4】汪曾祺是一位语言大师,对于语言魅力,他是着力追求的。请举例分析这篇小说的语言特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蔡德惠

汪曾祺

我与蔡德惠君说不上什么交情,只是我很喜欢他这个人。同在联大新校舍住了几年,彼此似乎是毫不往来。他不大声说话,也没有引人留意的举动。除了他系里学术的集会,他大概是很少参加人多的场合,我们那个时候认得他的人恐怕不多。我只记得有一次,一个假日,人多出去了,新校舍显的空空的,树木特别的绿,他一个人在井边草地上洗衣服,一脸平静自然,样子非常的好。自此他成为我一个不能忘去的人。他仿佛一直是如此。既是一个人,照理都有忧苦激愤,感情失常的时候,蔡君短短一生中自必也见过遇过若干足以扰乱他的事情,凡我历次所见,他都是那么对世界布满温情、平静而自然的样子。我相信他这样的时候最多。也不知怎的一来,彼此知道名字,路上见到也点点头。他人颇瘦小,精神还不错。

我离开联大到昆明乡下一个中学去教书,就不大再见到他。学校同事中也有熟识他的人,可谈话中未听到提过他的名字。想是他们以为我不认得他。再,他人极含蓄,一身也无甚“故事”可以作谈话资料,或说无甚可以作为谈话资料的故事。我就知道他在生物系书读得极好,毕业后研究植物分类学,很有希望。研究室在什么地方,我亦熟悉,他大概经常在里面工作。

有一次学校里教生物的两个先生告诉我要带学生出去看一次,问我高兴不高兴去走走,说:“蔡德惠也来的。”果然没几天他就来了。带了一大队学生出去,大家都围着他,随便掐一片叶子,找一朵花,问他,他都娓娓地说出这东西叫什么,生活情形,分布情形如何,有个什么故事与这有关,哪一篇诗里提到过它。说话还是轻轻的,温和清楚。现在想起来,当时不觉得,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些。是秋天,野地里开了许红白蓼花。他似乎是穿了一件灰色长衫。

后来,有一次,雨季,我到联大去。太阳一收,雨忽然来了,相当的大,当时正走过他的研究室,心想何不进去看看。一推门就进去了,我来,他毫不觉得突兀。稍为客气的接待我。仿佛谁都可以推开他的门进去的一样。一进门我就看见他墙上一只蛾子,颜色如红宝石,略有黑色斑纹。他指点给我看,说了一些关于蛾蝶的事。他四壁都是植物标本,层层叠叠,尚待整理。他说有好些都是从滇西采来的。拿出好些东西给我看,都极其特殊。他让我拣两样带回去玩,我挑了几片木蝴蝶。这几片东西一直夹在我一本达尔文的书里,有一天还翻出来过。现在那本书丢在昆明,若有人翻出,大概不知道它是什么玩意,更无从想象是如何得来的了。那天他说话依然极其平和,如说家常,无一分讲堂气。但有一种隐隐的热烈,他把感情都倾注在工作上了,真是一爱的事业。

天晴了,我们出来,在他手营的小花圃里看看。花圃最亮的一块是金蝶花,正在盛开,黄闪闪的。几丛石竹,则在深深的绿色之中郁郁的红。新雨之后,草头全是水珠。我停步于土墙上一方白色之前,他说:“是个日规。”所谓日规,是方方的涂了一块石灰,大小一手可掩,正中垂直于墙面插了一支竹钉。看那根竹钉的影子,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知什么道理,这东西教人感动,蔡君平时在室内工作,大概经常要出来看一看墙上的影子的吧。我离开那间绿荫深蔽的房子不到几步,已经听到打字机嗒嗒的响起来。

这以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他。偶然因为一件小事,想起这么一个沉默的谦和的人品,那么庄重认真的工作,觉得人世甚不寂寞,大有意思。

忽然有一天,朋友告诉我,“蔡德惠进了医院,已经不行了,肺差不多烂完了,一点办法都没有,明天,最多是后天的事情。”

“以前没听说他有病呀?”

“是呢,一直没发现。一定很久了,不知道他自己怎么没觉得,一来就吐了血,送医院一检查。……”

当时我竟未到医院里去看看他。过两天,有人通知我什么时候在联大新校舍后面的坟场上火化,我又糊里糊涂没有去参加。现在人死了已近半年,大家都离开云南,我又不知道他孤坟何处,在上海这个人海之中,却又因为一件小事而想起他来,因而写了这篇短文,遥示悼念。希望他生前朋友能够见到。

我离开云南较晚,走之前曾到联大看过几次。那间研究室锁着锁,外面藤萝密密遮满木窗,小花圃已经零落,犹有几枝残花在寂静中开放,草长的非常非常高。那个日规好好的在,雪白,竹钉影子斜斜的落在右边。——这样的结尾,不免俗套,近乎完成一个文章格局,虽如此说,只好由他了。原说过,是想给德惠生前朋友看看的。

(原载1947年3月7日《大公报》)

【小题1】简析蔡德惠这一人物形象。
【小题2】结合上下文赏析文中划线的句子。
【小题3】作者称文章的结尾“不免俗套”这个“俗套”是指一般怀人文章常用的一种手法,请你说说这种手法的特点及其效果。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面小题。

我的老师沈从文(节选)

汪曾祺

①一九三七年,江南失陷,我不能回校读书,在家闲居两年。两年中,我反反复复地看的两本书,就是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和《沈从文小说选》。

②我反复地看,一是因为没有别的好书看,二是这两本某些地方很相似的书,也和我的气质比较接近。这两本书甚至形成了我对文学、对小说的概念。我在中学时并未有志于文学。在昆明参加大学联合招生,在报名书上填写“志愿”时,提笔写下了“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当时许多学生报考西南联大都是慕名而来。这里有朱自清、闻一多、沈从文。

③沈先生在联大开过三门课:“各体文习作”、“创作实习”和“中国小说史”。“各体文习作”就是教学生习作各体文章。他有时也出题目,曾出过“我的小庭院有什么”这样的题目,要求学生写景物兼及人事。有几位老同学用这题目写出了清丽的散文,在报刊上发表了,我都读过。也曾给我的下几班同学出过一个题目,要求他们写一间屋子里的空气。为什么出这样的一些题目呢?沈先生说:先得学会做部件,然后才谈得上组装。大部分时候,是不出题目的,由学生自由选择,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这课每周一次。学生在下面把车好、刨好的文字的零件交上去。下一周,沈先生就拿这些作业来讲课。

④说实在话,沈先生真不大会讲课。他不像闻先生那样,长髯垂胸,双目炯炯,富于表情,语言的节奏性很强,有很大的感染力;也不像朱先生那样,讲解很系统,要求很严格,上课带着卡片,语言朴素无华,然而扎扎实实。沈先生讲课可以说是毫无系统,因为就学生的文章来谈问题,也很难有系统,大都是随意而谈,声音不大,也不好懂。不好懂,是因为他的湘西口音一直没变,仍然是凤凰话;也因为他的讲话内容不好捉摸。沈先生是个思想很流动跳动的人,常常是才说东,忽而又说西。他的思想的跳动,给他的小说带来了文体上的灵活,对讲课可不利。沈先生真不是个长于逻辑思维的人,他从来不讲什么理论。他讲的都是自己从刻苦的实践中摸索出来的经验之谈,没有一句从书本上抄来的话。这些经验之谈,如果理解了,是会终身受益的。遗憾的是,很不好理解。如,他曾经批评过我的一篇小说,说:“你这是两个聪明脑袋在打架!”让第三个人听,“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明白的。我这篇小说用了大量的对话,我尽量想把对话写得深一点,美一点,有诗意,有哲理。沈先生自己小说里的对话,大都是平平常常的话,但是一样还是使人感到人物,觉得美。从此,我就尽量把对话写得朴素一点,真切一点。

⑤沈先生用笔写下的东西比用口语讲出的要清楚得多,也深刻得多。使学生受惠的,不是他的讲话,而是他在学生文章后面所写的评语。沈先生对学生的文章也会作修改,但改得不多,评语却写得很长,有时会比本文还长。这些评语有的是就那篇习作来谈的,也有的是由此说开去,谈到创作上的某个问题,往往有独到的见解,文笔也很讲究。

⑥除了评语,沈先生还就学生这篇习作,与之相近的作品,他自己的别人的,中国的外国的,带来给学生看,因此,他来上课时都抱了一大堆书,让学生比较吸收,收效很好。他把自己的小说总集叫做《沈从文小说习作选》,这都是为了给上创作课的学生示范,有意地试验各种方法而写的,这是实情,并非故示谦虚。

⑦读他的小说,觉得他是把生活里的人都当成一个作品中的人物去看的。他用一种含蓄的热情对人,用一种欣赏的、抒情的眼睛看一切人。对前辈、朋友、学生、家人,都是这样。他津津乐道的熟人的一些细节,都是小说化了的细节。大概他的熟人也都感觉到这一点,他们在先生的客座(有时是一张破椅子,一个小板凳)上,也就不会谈出过于庸俗无聊的话,大都是上下古今,天南地北地闲谈一阵,喝一盏清茶,借几本书或资料,就走了。客人一走,沈先生就坐到桌子跟前拿起笔来了。

⑧我曾问过先生:“你的思想到底是什么?属于什么体系?”他微笑。我说:“你是一个标准的人文主义者。”沈先生微笑着,没有否认。

一九八一年一月十四日

【小题1】第③段画线句子在文中有什么含义?
【小题2】沈从文究竟会不会讲课?请结合④⑤⑥三小节的内容加以评析。
【小题3】请探究文末“一个标准的人文主义者”的深刻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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