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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适中0.65 引用1 组卷77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老屋小记

史铁生

年龄的算术,通常用加法,自落生之日计,逾年加一;这样算我今年是四十五岁。不过这其实也是减法,活一年扣除一年,无论长寿或短命,总归是标记着接近终点;据我的情况看,扣除的一定多于保留的了。孩子仰望,是因为生命之满得冒尖;老人弯腰,是看囤中已经见底。

二十三岁时我曾到一家街道生产组去做工,做了七年。现在那个小小的生产组已经没有了,那七年也已消逝,留下来是我逐年改变着的心情,和由此而不断再生的那几间老屋,那年月以及那些人和事。

1)到老屋去

那是两间破旧的老屋,和后来用碎砖垒成的几间新房,挤在密如罗网的小巷深处,与条条小巷的颜色一致,芜杂灰暗,使天空显得更蓝,使得飞起来的鸽子更洁白。那儿曾处老城边缘,荒寂的护城河在那儿从东拐向南流;如今,城市不断扩大,那儿差不多是市中心了。总之,那个地方,在这辽阔的球面上必定有其准确的经纬度,但这不重要,它只是在我的心情里存在、生长,一个很大的世界对它和对我都不过是一个悠久的传说。

我想去那儿,是因为我想回到那个很大的世界里去。那时我刚在轮椅上坐了一年多,二十三岁,要是活下去的话,料必还是有很长久的岁月等着我。V告诉我有那么一个地方,我说我想去。

于是我摇着轮椅,头一回看见了那两间老屋:尘灰满面,屋门前有一块不大的空场,一群老太太正在屋前的太阳地里劳作,纷纷停了手里的活儿,直起腰,从老花镜的上缘挑起眼睛看我。V仰头叫了一声“B大爷”,房顶上蹲着一个老头,正在给漏雨的屋顶铺沥青。

“怎么着爷们儿?来吧!甭老一个人在家里憨着……”B大爷笑着说,露出一嘴残牙。他是说我。

2)长跑者

摇着轮椅,耳边和心里都空荒的岑寂。我常常觉得,应该有一首平缓、沉稳又简单的曲子,来配那两间老屋里的时光,来配它终日沉暗的光线,来配它时而的喧闹与时而的疲倦。或者也可以有一句歌词,一句最为平白的话,不紧不慢反反复复地唱,便可呈现那老屋里的生活,闻见它清展的煤烟味,听见它傍晚关灯和锁门的轻响。

这一天,我沿着一条大道不停地走,暮色苍茫中,碰上了一个年轻的长跑者。一个天才的长跑家—KK在我身旁收住脚步,愕然地看着我,便推起我,默默地跑——也许那个年代,恰可以这孤独的长跑为象征、为记忆、为诉说吧。K因为在“文革”中出言不慎,未及成年就被送去劳改,三年后改造好了回来,却总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有一份正式工作。K从未受过正规训练,只靠两样天赋的东西去跑:身体和梦想。他每天都跑两三万米,还要拉上六七百斤的货物蹬几十公里路,其间分三次吃掉两斤粮食而已。生产组的人都把多余的粮票送给他,只临近大赛的那一个月,他才每天喝一瓶牛奶,然后便去与众多营养充足、训练有素的专业运动员比赛。年年的“春节环城赛”我都摇着轮椅去看他跑,年年他都捧一个奖杯或奖状回来,但仅此而已,梦想还是梦想。多少年后我和K才懂了那未必不是上帝的好意相告:梦想就是梦想,不是别的。有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要跟K学长跑,K便当起了教练。后来,这男孩的姐姐认识了K,爱上了K,并且成了K的妻子——那时K仍然在拉板车,在跑,在盼望得到一份正式工作,或被哪个专业田径队选中。

3U师傅

我初来老屋之时,听说她已经有五十岁——除非细看其容颜,否则绝不能信。她的身段保持得很好,举手投足之间会令人去想:她必相信可以留住往昔,或者不信不能守望住流去的岁月。无论冬夏,她都套一身工作服,领口和袖口都扣紧。她绝不在公用的水盆中洗手,从不把早点拿来老屋吃。她来了,干活;下班了,她走。实在可笑的事她轻声地笑,问到她头上的话她轻声回答,回答不了的她说“真抱散,我也说不好”,令她惊讶的事物她也只说一声“哟,是嘛”。

听说U师傅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的西语系,听说U师傅曾经有过很好的工作,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病了很多年工作也就没了,听说U师傅没结过婚,听说不管谁给她介绍对象地都婉言谢绝。U师傅绝对是一个谜。老屋里寂寞的时刻,我偶尔偷眼望她,不经意地猜想一回她的故事。我想,在那五十几年的生命里面必定埋藏着一个非凡的梦想,在那优雅、平静的音容后面必定有一个牵魂动魄的故事。但是她的故事守口如瓶,就连老屋里的大妈大婶们也分毫不知,否则肯定会传扬开去。

应该是一个爱情故事,一个悲刷。应该是一份不能随风消散、不能任岁月冲淡的梦想,否则也就谈不上悲剧。应该并不只是对于一个离去的人,而是对于一份不容轻掷的心血,否则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你,你又是甘心地守望什么呢等待他回来

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并不重要

有一次小TU师傅家回来(小T是老屋唯一去过U师傅家的人),跟我们说:“哇,老天!告诉你们都不信,U师傅家真叫讲究喂,净是老东西。”

D说:“有比L大妈还老的东西?”

T说:“我是说艺术品,字画,瓷器,还有太师椅呢。”

D说:“太湿,怎么坐?”

T说:“你们猜U师傅在家里穿什么旗袍!哇,老天,缎子的,漂亮死了!头发挽成髻,旗袍外面套一件开身绣花的毛坎肩,哇,老天,她可真敢穿!屋里屋外还养了好多好多花……”

④U师傅的梦想具体是什么,也不重要。

4)浪与水

从老屋往北就是护城河了。河很窄,水流弱小、混浊,我摇过小桥,沿河“漫步”,烈日晒了一整天的河水疲乏得几乎不动,没有浪,浪都像是死了。若是大雨过后,河水涨大几倍,浪也活了,浪涌浪落。老屋里的歌,应该是这样一句简单的歌词,不紧不慢反反复复地唱:不管浪活着,还是浪死了,都是水的梦想……

(有删改)

【小题1】下文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文截取“我”见证的老屋生活的一些片段,有劳作的老人、年轻的长跑者和优雅的U师傅,故事平淡,主旨浅近,仿佛一首平缓简单的曲子。
B.本文在选材上独具匠心,“我”的绝望与希望,K的幸与不幸,U师傅的冷与热,强烈的反差形成了张力,令人印象深刻。
C.老屋的破旧沉暗烘托了“我”在面对不幸时低沉黯淡的心情,回忆老屋的人和事反映了史铁生对人存在状态的思考,对人生价值、生存意义的关注。
D.本文语言不放任感情的泛滥抒发,不纵容回忆的恣意招摇。这种语言风格很好演绎了史铁生回忆散文的特点——寓深远于朴素,寄激情于从容。
【小题2】对文中画线句子的分析与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句子①中“梦想还是梦想”是指K虽然领回了无数奖杯或奖状,但仍希望下次通过长跑还能领到奖杯或奖状。
B.句子②“梦想就是梦想”是指虽然K没能实现自己通过长跑改变自己境遇的梦想,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
C.句子③④中的“并不重要”“也不重要”,运用反复,强调一直坚守心中的美好才是最重要的,其它都不必在意。
D.句子⑤将老屋里的生活比作一首歌,用简单的歌词和反复的吟唱来喻指普通人物平凡而又简单的生活。
【小题3】请分析文章结尾出现的“浪”这个意象有哪些意蕴。
【小题4】文章以“我”的视角叙述老屋故事,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23-24高一上·湖北武汉·期末
知识点:史铁生(1950-2010)中国现当代小说 答案解析 【答案】很抱歉,登录后才可免费查看答案和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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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下面小题。

想念地坛

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静。

坐在那园子里,坐在不管它的哪一个角落,任何地方,喧嚣都在远处。近旁只有荒藤老树,只有栖居了鸟儿的废殿颓檐、长满了野草的残墙断壁,暮鸦吵闹着归来,雨燕盘桓吟唱,风过檐铃,雨落空林,蜂飞蝶舞草动虫鸣……四季的歌咏此起彼伏从不间断。地坛的安静并非无声。

有一天大雾弥漫,世界缩小到只剩了园中的一棵老树。有一天春光浩荡,草地上的野花铺铺展展开得让人心惊。有一天漫天飞雪,园中堆银砌玉,有如一座晶莹的迷宫。有一天大雨滂沱,忽而云开,太阳轰轰烈烈,满天满地都是它的威光。数不尽的那些日子里,那些年月,地坛应该记得,有一个人,摇了轮椅,一次次走来,逃也似的投靠这一处静地。

一进园门,心便安稳。有一条界线似的,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来,悠远、浑厚。于是时间也似放慢了速度,就好比电影中的慢镜,人便不那么慌张了,可以放下心来把你的每一个动作都看看清楚,每一丝风飞叶动,每一缕愤懑和妄想,盼念与惶茫,总之把你所有的心绪都看看明白。

因而地坛的安静,也不是与世隔离。

那安静,如今想来,是由于四周和心中的荒旷。一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竟仿佛走回到生命的起点。

记得我在那园中成年累月地走,在那儿呆坐,张望,暗自地祈求或怨叹,在那儿睡了又醒,醒了看几页书……然后在那儿想:“好吧好吧,我看你还能怎样!”这念头不觉出声,如空谷回音。

谁?谁还能怎样?我,我自己。

我常看那个轮椅上的人和轮椅下他的影子,心说我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和他一块儿坐在了这儿?我仔细看他,看他究竟有什么倒霉的特点,或还将有什么不幸的征兆,想看看他终于怎样去死,赴死之途莫非还有绝路?那日何日?我记得忽然我有了一种放弃的心情,仿佛我已经消失,已经不在,唯一缕轻魂在园中游荡,刹那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于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恒久,辽阔,但非死寂,那中间确有如一位作家所说的,一种“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

我记得于是我铺开一张纸,觉得确乎有些什么东西最好是写下来。那日何日?但我一直记得那份忽临的轻松和快慰,也不考虑词句,也不过问技巧,也不以为能拿它去派什么用场,只是写,只是看有些路单靠腿(轮椅)去走明显是不够。写,真是个办法,是条条绝路之后的一条路。

只是多年以后我才在书上读到了一种说法:写作的零度。

《写作的零度》,其汉译本实在是有些磕磕绊绊,一些段落只好猜读,或难免还有误解。是这题目先就吸引了我,这五个字,已经契合了我的心意。在我想,写作的零度即生命的起点,写作由之出发的地方即生命之固有的疑难,写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初的眺望。

人太容易在实际中走失,驻足于路上的奇观美景而忘了原本是要去哪儿,倘此时灵机一闪,笑遇荒诞,那便是回归了“零度”,重新过问生命的意义。零度,这个词真用得好,我愿意它不期然地还有着如下两种意思:一是说生命本无意义,零嘛,本来什么都没有;二是说,可平白无故地生命他来了,是何用意?虚位以待,来向你要求意义。一个生命的诞生,便是一次对意义的要求。

想念地坛,就是不断地回望零度。放弃强力,当然还有阿谀。现在可真是反了——面要面霸,居要豪居,海鲜称帝,狗肉称王,人呢?名人,强人,人物。可你看地坛,它早已放弃昔日荣华,一天天在风雨中放弃,五百年,安静了;安静得草木蒇蕤,生气盎然。土地,要你气熏烟蒸地去恭维它吗?万物,是你雕栏玉砌就可以挟持的?疯话。再看那些老柏树,历无数春秋寒暑依旧镇定自若,不为流光掠影所迷。我曾注意过它们的坚强,但在想念里,我看见万物的美德更在于柔弱。柔弱不是软弱,软弱通常都装扮得强大,走到台前骂人,退回幕后出汗。

回望地坛,回望它的安静,想念中坐在不管它的哪一个角落,重新铺开一张纸吧。写,真是个办法,油然地通向着安静。写,这形式,注定是个人的,容易撞见诚实,容易被诚实揪住不放,容易在市场之外遭遇心中的阴暗,在自以为是时回归零度。把一切污浊、畸形、歧路,重新放回到那儿去检查,勿使伪劣的心魂流布。

有人跟我说,曾去地坛找我,或看了那一篇《我与地坛》去那儿寻找安静。可一来呢,我搬家搬得离地坛远了,不常去了;二来我偶尔请朋友开车送我去看它,发现它早已面目全非。我想,那就不必再去地坛寻找安静,莫如在安静中寻找地坛。恰如庄生梦蝶,当年我在地坛里挥霍光阴,曾屡屡地有过怀疑:我在地坛吗?还是地坛在我?现在我看虚空中也有一条界线,靠想念去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面而来。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取材于史铁生的同名散文)

【小题1】下列对文中加点词语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     
A.逃也似的投靠这一处静地     投靠:投奔,依靠
B.由于四周和心中的荒旷        荒旷:荒凉,空阔
C.安静得草木葳蕤                  葳蕤:茂盛
D.我在地坛里挥霍光阴            挥霍:浪费
【小题2】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与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更多地以自省、自诉的口吻记述心路历程,充满了哲理意味。
B.作者批评“面霸”等名称,因为它们不符合地坛的镇定从容气质。
C.“写作的零度”指的是无关名利、叩问灵魂、追寻生命意义的写作。
D.结尾作者想念的是与自己物我合一、已经成为其精神家园的地坛。
【小题3】请赏析文中画线的语句。
【小题4】作者为何说“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静”?请结合全文分条概括。
阅读下面的小说,完成下面小题。

我之舞(节选)

史铁生

那年夏天我十八岁,两腿瘫痪着,便一天到晚耗在园子里。在园子里,我经历了许多奇异的事。有件事说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死在了那儿。

最先发现的是我、世启、老孟和路。一连几天我们都说,草丛中那两蓬白亮亮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后来便把轮椅摇着推着走近去看。世启和我一样,腿坏了,坐手摇轮椅。老孟不单腿坏,眼还瞎,只能让人推着。路推着他,路的父母是近亲,路一生下来大夫就说是个傻子。路说老孟的腿是年轻时跳舞坏掉的,眼睛是后来跳不成舞急瞎的,我和世启不信。

我们走进草丛才发现是两个老人,已经死了。世启说他们身上什么都没带,没法知道他们是谁。老孟说何必要知道他们是谁呢?说话时酒气冲天。那两张脸除了有些苍白,看起来很坦然很轻松,嘴角似有微笑。这表情让我想起学生放假回家时的心境。

路忽然说:他们跳得一塌糊涂是吧,老孟?

我问:什么跳得一塌糊涂?

他说跳舞,瞎说呢。

我问老孟:什么跳舞?

你不懂。你才十八,说你也不懂。

连着几天大雨,电闪雷鸣昼夜不停,倾盆决堤一般。天放晴时我再到园里去,独自在坛上坐着,看太阳西垂把石柱影子拉长,石柱染红得如同二十四根巨大的蜡烛,暮霓紫气缭绕在祭坛上空。我忽然有个预感,不容细想,这预感便被证实:有人在说话,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说:你要是说我们早晚得死,我就跟你打个赌,我说我们永远不会死。

女的说:好吧,我跟你打这赌。

我劝你别打,我肯定不会输而你注定赢不了。因为我们活着我就一直没输,我们死了呢,你还赢个屁呀。

这声音太清晰了。我摇起轮椅飞快地把每根石柱都绕一圈,没人;围着石台转一周,没人;再后退十米朝石台上望,空荡荡唯见紫气蓝烟飘飘摇摇。我心里一点不糊涂,这不是幻觉。我不敢乱动,我知道碰见什么了——那对老人!我的头皮一阵紧,心想不如跑吧,握住轮椅摇把使劲摇,却不能动。

不管我对谁这样说,都没错。原因很简单:你要是死着你就不能对我这句话作出判断,你要是能作出判断你就一定是活着。

狡辩。

你明明活着,这不是狡辩所能办到的呀。

不错,活着。又怎么样呢?

活着才能继续谈下去,活着才能知道一切呀……

像《哈姆雷特》中鬼魂消失时那样,一切归于沉寂,流雾飘烟瞬间散尽。我摇了一下摇把,轮椅动了。远处,老孟、路和世启来了。十八,你怎么了?老孟问我,酒气扑鼻。我惊魂未定,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乱糟糟。月亮上来的时候,我跟他们讲了。世启不屑一听,笑我并不喝酒也说疯话傻话。那事毕竟离奇,我有口难辩,自己发愣。一定是真的,十八没有胡扯。老孟说。世启问他: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真的呢?他说:有一年我像盼望放假一样地盼望过死,那时我碰见过。

他们为什么要去死呢?我问。

也许是别人都看不起他们,他们痛苦极了。世启说。

老孟说:为什么不是他们自己太看不起自己,所以痛苦极了呢?

也许是儿女不孝,他们伤心透了。世启说。

老孟说:为什么不是他们相信自己是废物累赘,而伤心透了呢?

我对老孟说:照你说,死是挺可怕的了?

我没这么说。

反正我知道死一点都不可怕。我说。

那你为什么没去死?

我心里知道,活着的一切梦想还在牵动着我。

我说:他们走了吧?

他们哭呢。老孟说。他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开怀大笑,癫癫狂狂。

路兴奋起来:他们跳得一塌糊涂是吧老孟?

他们本来跳得不坏,可是在还有力气去死的时候,这两个傻瓜却想不跳了

我不傻是吧老孟?我能跳是吧老孟?

什么时候你不用问别人了,你就能了。路呆呆地微笑,算计着跳舞的事。

我后来把鬼魂的事跟几个人说,他们都不信。老孟当初就料到这一点,劝我不必就这些事的真假与别人争。我问为什么?老孟说,死过的人自己会知道,没死过的人不可能不认为你在胡说。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一天清晨,园子里来了个女人,穿着雪白的长裙,一会儿在古殿旁,一会儿在老树下,像个精灵一样默默地周游。她再次走近我的时候,我问她:您找什么?

找一个说好了在这园子里等我的人。

您找的人什么样儿?

腿坏了,眼还瞎。

老孟!

他在哪儿?他还是每天都来吗?

我把老孟工厂的地址告诉她。等她穿过古树消失不见,我才想起每次世启问今天几号时,老孟都能准确地说出来。一连几天晚上,老孟和路都没到园子来。一天傍晚世启来告诉我,他碰见路了。他说路说,那个女人带回来一辆能够跳舞的轮椅,老孟便和她一起跳舞,像他们年轻的时候一样。他们从黄昏跳到半夜,从半夜跳到天明,从天明跳到晌午,从晌午跳到日落。谁也没有发现是什么时候,老孟用尽所有的力气了,那奇妙的轮椅仍然驮着他翩翩而舞。

我和世启去找路,想问老孟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找到他家,人们说路去跳舞了;我们找到他的工厂,人们说路去跳舞了;我们找了所有的地方,找到半夜,人们说不知道他到哪儿跳舞去了。我们又回到园子门口,天已经快亮了。暗淡的街灯熄灭,那条小路微白而清静。世启说他要去几千里外的大山找回老婆和三岁的儿子。他老婆回娘家一年多了,别人都说她们娘俩不会回来了。

到哪儿?大山里去?你这腿行吗?我问。

反正我得去。十八,你呢?

别再管我叫十八了。太阳一出来我就过了十八了。我妈说我是太阳出来时生的。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主要讲述了由一对老人的死亡引发的我与老孟等四人探究生死的故事,语调略显忧伤,却掩藏不住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B.世启和老孟都确认两位老人死亡是痛苦所致,但对痛苦的根源看法不同,世启认为主要是外部因素,老孟则认为主要来自内因。
C.“他们跳得一塌糊涂是吧老孟?”这话看似疯疯傻傻,实则是作者借路之言将人生比作一场舞蹈,启发读者思考如何跳好人生之舞。
D.世启最终决定到几千里外的大山里去寻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说明他已经能够直面人生的困境,希望通过努力改变自身的境遇。
【小题2】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部分运用插叙手法,交代世启、老孟和路三个人的情况,突出了“我们”相似的人生经历——都遭受了命运的打击。
B.“酒气冲天”“酒气扑鼻”“一口接一口地喝酒”“癫癫狂狂”等细节刻画了老孟的“酒鬼”形象,从侧面反映出老孟内心的痛苦。
C.小说末尾与开头相照应,写老孟终于等到舞伴,实现了跳舞的梦想,直到用尽所有力气;他和路的结局都带着奇幻色彩,令人回味。
D.小说在苍凉的回忆、迷幻的氛围中表达着人生况味,无论内容、风格还是创作手法,都与感情真挚、蕴涵哲理的《我与地坛》截然不同。
【小题3】理解文中划线句子的含义。
【小题4】两个鬼魂的对话,体现了作者的独特匠心,请从内容、结构及其效果等角度分析其作用。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小题。

孙姨和梅娘

史铁生

柳青的母亲,我叫她孙姨,曾经和现在都这样叫。这期间,有一天我忽然知道了,她是三四十年代一位很有名的作家——梅娘。

最早听说她,是在1972年底。那时我住在医院,已是寸步难行;每天惟两个盼望:一是死,一是我的同学们来看我。同学们都还在陕北插队,快过年了,纷纷回到北京,每天都有人来看我。有一天,他们跟我说起了孙姨。

“谁是孙姨?”

“瑞虎家的亲戚,一个特棒的老太太。”

“以前政治运动里被打倒过,现在连工作也没有。”

好在那时我们对政治运动已经有了理解。时代正走到接近巨变的时刻了。

“她的女儿在外地,儿子病在床上好几年了。”

“她只能在外面偷偷地找点活儿干,养这个家,还得给儿子治病。”

“可是邻居们都说,从来也没见过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瑞虎说,她要是愁了,就一个人在屋里唱歌。”

“等你出了院,可得去见见她。那老太太比你可难多了。”

那时我们都还不知道她是梅娘,或者不如说,我们都还不知道梅娘是谁:我们这般年纪的人,那时对梅娘和梅娘的作品一无所知。历史常就是这样被割断着、湮灭着。梅娘好像从不存在。一个人,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光竟似消散得无影无踪。一个人丰饶的心魂,竟可以沉默到无声无息。

两年后我见到孙姨的时候,历史尚未苏醒。

某个星期天,我摇着轮椅去瑞虎家——东四六条流水巷,一条狭窄而曲折的小巷,巷子中间一座残损陈旧的院子。我的轮椅进不去,我把瑞虎叫出来。春天近午时分阳光尤其明媚,我和瑞虎就在他家门前的太阳地里聊天。那时的北京处处都很安静,巷子里几乎没人,惟鸽哨声时远时近,或者还有一两声单调且不知疲倦的叫卖。这时,沿街墙,在墙阴与阳光的交界处,走来一个老太太,尚未走近时她已经朝我们笑了。瑞虎说这就是孙姨。瑞虎再要介绍我时,孙姨说:“甭了,甭介绍了,我早都猜出来了。”她嗓音敞亮,步履轻捷,说她是老太太实在是因为没有更恰当的称呼吧,转眼间她已经站在我身后抚着我的肩膀了。那时她五十多接近六十岁,头发黑而且茂密,只是脸上的皱纹又多又深,刀刻的一样。她问我的病,问我平时除了写写还干点什么?她知道我正在学着写小说,但并不给我很多具体的指点,只对我说:“写作这东西最是不能急的,有时候要等待。”倘是现在,我一定就能听出她是个真正的内行了:二十多年过去,现在要是让我给初学写作的人一点衷告,我想也是这句话。她并不多说的原因,还有,就是仍不想让人知道那个云遮雾障的梅娘吧。

她跟我们说笑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说“下午还有事,我得做饭去了”,说罢几步跳上台阶走进院中。瑞虎说,她刚在街道上干完活回来,下午还得去一户人家帮忙呢。“帮什么忙?”“其实就是当保姆。”“当保姆?孙姨?”瑞虎说就这还得瞒着呢,所以她就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当保姆,越远越好,要不人家知道了她的历史,谁还敢雇她?

我写到这儿,再从记忆中去看那条小巷,不由得已是另外的景象——阳光暗淡下去,鸽子瑟缩地蹲在灰暗的屋檐上,春天的风卷起尘土,卷起纸屑,卷起那不死不活的叫卖声在小巷里流窜;一个伛背弓腰的老人在奋力地打扫街道。

孙姨有三个孩子,一儿两女。儿子和小女儿得的是一样的病,残酷的是,这种病总是在人二十岁上下发作。她的一儿一女都是活蹦乱跳地长到二十岁左右,忽然病倒,虽四处寻医问药,但终告不治。这样的母亲可怎么当啊!这样的孤单的母亲可是怎么熬过来的呀!这样的在外面受着歧视、回到家里又眼睁睁地看着一对儿女先后离去的母亲,她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呢?靠她独自的歌声?靠那独自的歌声中的怎样的信念啊!我真的不敢想象,到现在也不敢问。

如今,我经常在想起我的母亲的时候想起孙姨。我想起我的母亲在地坛里寻找我,不由地就想起孙姨,那时她在哪儿并且寻找着什么呢?

又过了几年,梅娘的书重新出版了,她送给我一本,并且说“现在可是得让你给我指点指点了”,说得我心惊胆战。不过她是诚心诚意这样说的。她这样说时,我第一次听见她叹气,叹气之后是短暂的沉默。往事如烟,年轻的梅娘已是耄耋之年了,这中间,她本来可以有多少作品问世呀。

现在,柳青定居在加拿大。柳青在那儿给孙姨预备好了一切,孙姨去过几次,但还是回来。那儿青天碧水,那儿绿草如茵,那儿的房子宽敞明亮,房子四周是果园,空气干净得让你想大口大口地吃它。孙姨说那儿真是不错,但她还是回来。

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北京。我离她远,又行动不便,不能去看她,不知道她每天都做些什么。有两回,她打电话给我,说见到一本日文刊物上有评论我的小说的文章,“要不要我给你翻译出来?”再过几天,她就寄来了译文,手写的,一笔一画,字体工整,文笔老到。

瑞虎的姐姐时常去看看孙姨,帮助做点儿家务事。我问她:“孙姨还好吗?”她说:“老了,到底是老了呀,不过脑子还是那么清楚,精神头旺着呢!”

       (取材自史铁生《记忆与印象》)


【注释】①梅娘(1920—2013):现代女作家,本名孙嘉瑞,多写婚姻恋爱题材,表达女性追求独立、自由的思想。上世纪40年代,与张爱玲有“南玲北梅”之誉。
【小题1】下列对文章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一个特棒的老太太”中的“特棒”一词是对孙姨逆境中生活态度的赞美,也是为了引起作者见她的兴趣。
B.“一个人丰饶的心魂,竟可以沉默到无声无息”表现出作者对梅娘的文学成就竟已不为人知的感慨和叹惋。
C.作者“再从记忆中去看那条小巷”,看到的是自己现在对孙姨遭遇的理解,更是她因历史原因而多舛的命运。
D.孙姨叹息之后的沉默充满了对自己身世遭际的无奈:现在已经是作者这一代作家的时代了,自己已经过时。
【小题2】请概括初次见面时孙姨留给作者的印象。
【小题3】作者为何会在文中提到自己的母亲?
【小题4】本文的题目也作“回忆梅娘”。你觉得和此处的题目比,哪一个更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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