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会飞的父亲
尹学芸
父亲有一米七五的身高,你如果在他身后叫一声“老王”,他会欢喜地拉着你半天不放,好像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老王,好像人家叫他老王就是对他最高的奖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人也叫他老王,儿子或儿媳,“老王”两个字顺嘴就会溜出来。刚开始时,他接受这个称呼并不那么自如,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梦见他。奇怪的是,他总是影像模糊飘忽不定。我觉得,连我这种存了一百种想法的人,也不能想象他到底活成了什么样。
王永利和王永全已经很多年不提他了。他们不提,我也不提。我不提不是不想提,是怕不合时宜。我有过教训。父亲走失后的某一天,王永利破天荒地把王永全一家招呼过来吃了顿团圆饭。这顿团圆饭,是父亲梦寐以求的。父亲总在老大身后嘀咕:把老二一家叫过来,吃个团圆饭吧。他满面羞赧,像个明知是错也非说不可的孩子。老大置若罔闻。在老二家,父亲也这样说,老二也置若罔闻。两家没啥大矛盾,就是彼此不亲近。两个媳妇与生俱来的斗鸡眼,不可调和。母亲去世后,父亲在两个儿子家轮换住,一个月搬一次家。有一次他悄悄问我:“我能一直住在王永全家吗?”我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搬出老宅是王永利和张圣文两口子的主意,为防父亲搬回去,他们把房子卖了。他们是老大,家里的事他们说了算。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村里的空房越来越多,不会总有买主,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把王永全和刘厚英两口子气得不行,他们说老大两口子没安好心。这样的日子过了五个月,父亲去了镇上的养老院。是他自己要求去的,他夹了铺盖自己走了去,去了就不回来。三个月以后,在一个午夜自行消失了。我隐隐觉得这是父亲的阴谋,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屋里的一块门板。大家都说,他是骑着门板飞走了。父亲走失的最初的那段时间,大家都觉得他早晚能回来。尤其到年节,院子里有响动,就有人跑出去看究竟。后来这种信心就殆尽了。他好不容易出去,大概不想回来了。我们都这样想。即使他走时已经年过八旬,我们依然这样想。从不想他已经不在了,或如何如何。
也许就是因为父亲暂时缺位,王永利才有了责任和担当。王永全是铁道兵,退伍以后在村委找了事做。为了这顿饭,我特意从埙城买了肉肠回家。新蒸的肉肠热气腾腾,一家人都爱吃,父亲也爱吃。饭桌上容易触景生情,我说:“这一家只有双星跟爷爷是一个属相。”双星是王永利的儿子,上小学二年级。这话我已经很委婉了,张圣文还是撂下了脸,说:“我们家的虎跟老爷子的虎是一回事吗?他是啥年头的虎,我们是啥年头的虎,天壤之别!”我沉默了。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我受不了这个氛围,起身出去了。后来张圣文跟我解释,说她心里一直不好受。父亲是从她家去的养老院,倒好像是他们故意把老爷子弄丢的。我一提,她就觉得是罪过。她花说柳说,我一直没吭气。
我经常随处去漫游,一年消耗在路上的时间超过了我所有正经做事的时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正经,或不那么正经。这种感觉偷偷地、小心地不让任何人知道。只要油箱加满油,我的小腿就开始绷紧,一脚油门踩到底的冲动我得百般遏制。转周遭城镇的时候我喜欢在街头的小饭馆吃饭,隔窗看着某几个人围观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那些启事有些是我贴的,有些是别人贴的。每个后来者,都自觉不遮挡前人的招贴。所以,电线杆就像纸糊的。不注意电线杆,不知道丢了那样多的人。也许他们早就自成了一个世界,过着不被打扰的生活。春或秋的季节,有风又不是很大,空气中有浓郁的栗花或节节草的气味。我为啥对它们印象深刻呢?为啥要忽略山刺玫、野菊花、野百合、格桑花的气味呢?是因为我曾在栗树底下乘凉,坐在节节草上歇脚。那时我这样想:我要是一朵栗花就好了,我要是一棵节节草就好了——兀自开花,兀自凋零,不为人知。我觉得,父亲就是这样想的。这种感觉后来越来越强烈。遭遇很陡的一个上坡然后再下坡,从坡上俯冲时胁下自然就生出了翅膀。我梦见身上长出了洁白的羽毛,摸上去像骨骼一样润滑光凉,从一个树梢飞到另一个树梢,只在须臾之间。鸟儿除了觅食没有别的好想,谈情说爱除外。开车的路上,看见哪里有老人聚堆我都过去坐一坐,从包里拿出父亲的照片,问:“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见过。”一个清瘦的老人说,“十几年前的电线杆子上都是他的照片,电视里经常播寻找他的广告。我记得他那张脸,眼睛像长在额头上。”父亲不过是有些吊眉吊眼,像上了妆的演员。也许他知道这副面孔不随众,我们兄妹三人都没能遗传。
其他老人也说见过。他们都坐在大大小小的石头上,膝盖抱在怀里,各色帽子遮住眉眼,只留出褐色的嘴唇和干瘪的两腮,像一组雕塑。
“我认识你。”一个老人的脖子上有块显眼的白癜风,手背和胳膊也斑驳地呈现出耀眼的银白色。“当年你就来过,也是在这里,跟我们聊了半天。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老王?”
电视台的寻人广告就是这样播报的。当时他们也问起父亲的全名,我说:“他只记得自己叫老王,还有,他属虎。”
我惶惶地左右看了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失忆了。这个石坝底下,左手是一条下坡道,通往农田。路基下一米深的地方是一处房舍,我恍惚记起当年这家在给孩子办满月酒,是这位老人的孙子。
“您孙子多大了?”
“总有十多岁了。我记不清了。那年村里一共出生了六个孩子,只有他抽羊角风,没有活下来。”我一惊。
老人朝向天空呢喃:“老天收了我也好啊,可收的是一个孩子。”
“都是寿命。”清瘦的老人安慰说。
其他人一起点头。
“十几年前都找不到,现在根本不用找了。”长白癜风的老人说,为了表示轻飘,他特意扭了下头,一副云淡风轻样。
“该是去了他想去的地方。”清瘦的老人又说。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父亲喜欢别人叫他“老王”,并且与叫他的人亲近,这是因为父亲觉得别人叫他“老王”是对他最高的奖赏。 |
B.父亲无法调节两个儿子家庭间的矛盾,两个儿子都不愿意赡养他,甚至父亲从养老院消失都不能及时知道。 |
C.“我”找了父亲十几年,十几年中,“我”在漫游的路上看景、聊天,逐渐忘记了找父亲的目的,这让“我”觉得自己不正经。 |
D.两个儿子在父亲失踪多年后终于吃了团圆饭,实现了父亲一直以来的家庭和睦的愿望。 |
A.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家人虽然是次要人物,却有着重要的衬托作用。大儿子卖老宅,两个家庭之间不亲近,都是父亲不辞而别的因素。 |
B.本文采取双线并行的方式,明线写“我”寻找父亲的过程,暗线写父亲不被家人重视、理解,最终自己消失的故事,使文章主题更加深刻。 |
C.文章以“我”的视角叙写,既具有真实性,又便于抒情。“我”亲历了两个兄弟及其家人对父亲的冷淡,也在寻找父亲的过程中不断反思。 |
D.父亲虽未正式出场,但父亲的形象却通过各种人物的言语、动作等侧面描写塑造出来。父亲善良,向往温馨的家庭生活,即使年过八旬,依然渴望自由,不受拘束。 |
【小题4】“我”在寻找父亲的过程中感悟到了什么?请结合文章分析。
爹是好兵
李林
我刚懂事的时候,爹就给我讲他当兵打仗的事。爹说他和董存瑞都是华野兵团的,不在一个团,没照过面儿。爹的最后一仗是解放济南,飞来的弹片嵌进了他的脑袋,后来他就退伍回乡了。
兽医是我家祖传。爹当兵前跟我爷学过兽医,退伍后到公社兽医站重操旧业。爹给老乡医治牲畜,手到病除。爹过惯了部队生活,不适应地方的慢节奏,总说打起仗来,动作慢要吃枪子。那次爹和站长下乡行医,爹穿“六五式国防绿”,站长穿白大褂,走得气喘吁吁。爹嫌慢:“慢吞吞的,打起仗来,要吃枪子!”站长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你怎么总想打仗?”爹说:“1950年抗美援朝,1962年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1969年珍宝岛战役,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都是和平年代打响的。你别嘴硬,和平年代也要做好打仗准备!”
爹不服兽医站站长,连公社领导也不服。有一次,公社武装部部长屁股上挂着盒子枪,牛皮烘烘地在街上转悠。爹说:“那枪是老子玩剩下的,知道不?那枪叫德国造镜面匣子枪,扣动扳机,二十颗子弹连发,是手枪中的机关炮!老子1944年就用上了,1949年后发配到公社干部级别,糟践了!”
爹回到家总是说:“他们没打过仗,打仗就抓瞎。”爹喜欢边喝酒边说打仗的事。董存瑞在隆化中学炸敌碉堡时,爹他们团正在新保安与三十五军死磕。三十五军是华北剿总傅作义的王牌军,军长叫郭景云。爹说为了给董存瑞报仇,他连写三份血书,请团长让他带尖刀排生擒郭景云,只恨团长没批准,若是他们冲进郭景云的指挥所,他非一梭子把姓郭的打成筛子,还轮到他开枪自尽!
爹说到动情处,也喝到酣畅时,把瓷碗里的酒一口干尽,说:“我真想替存瑞炸碉堡!”我吓哭了:“爹,你不能去,你去了就没我了!”爹骂了句“逃兵”,手中的酒碗就飞过来,我稍侧身,躲过又一次“挂彩”。
娘喊:“李德奇,你舍得你的酒碗,我还舍不得我儿哪!好吃好喝占不住你的嘴!家里哪有敌人,你炸我们娘儿俩啊!”
爹瞪大泛红的醉眼,迷茫地坐着,没有吱声儿。过后我问他:“你怕我娘?”
“怕?”我爹说,“世上哪有军人怕的?我只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你娘是‘火头军’,得罪了她不做饭咋办?军人也要吃饭——饿着,怎么去打胜仗?”
说到吃饭,爹也不改战争时期的作风,不管饭菜和汤有多烫,都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娘和我还没吃几口,爹就撂下碗筷。娘说:“慢点儿吃,别烫了喉咙。”爹说:“慢不了。”又说当年他刚吃罢出去,一颗炮弹就砸塌屋顶,五个战友,活生生的,瞬间就血肉横飞了!
爹老了。爹70岁那年,娘得了心梗,走了。我已到市里工作。爹照顾不了自己,我把他接到市里。爹是1949年前参军的,享受离休待遇,养老无忧。就是爹那个脾气,我受不了。有一回我们爷儿俩坐公交,坐错了方向。发现错了,我们下车到马路对面朝回坐。爹发火了:“转移、增援时,方向错了,部队要全军覆没!”我说:“爹你老了,有仗也轮不上你打,别操心了。”爹说:“当过兵的都知道,国防无小事,要常备不懈!”爹惩罚我跟着他在烈日下走了八站地。爹说:“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爹的思维越来越赶不上他的行动,显得越来越焦虑。爹强迫自己生龙活虎,像当年驰骋疆场的战士。我劝他:“爹你老了,我要工作,照顾不了你,你进养老院养老吧?”爹说:“养老院是等死的地方,你还不如把我送进火葬场!”爹参加了很多社会志愿者组织,成为“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成员。爹把剩余的离休费捐给失学儿童,还不断地到市里的中小学去做红色革命报告。爹去做报告前穿上褪色的军装,胸前挂满军功章。爹报告的主要内容是“解放济南,活捉敌将王耀武”。爹说王耀武是济南的守将,当年他们的口号就是:“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爹就是在登上济南城的云梯上被炮弹击中,弹片留在脑袋里结束了军旅生涯。济南府、王耀武,成了爹挥之不去的心结!
爹去几所中小学做了报告后,校方主管德育教育的老师找我说:“老英雄开始时讲得声情并茂,学生们听得兴味盎然。讲到后来,老英雄脱了稿子,推开麦克风,站在讲台上,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声音比用麦克风时还响亮。”老师担心地说:“老英雄岁数大了,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担待不起。”
我把各学校的意思告诉了爹。爹说:“老了,战争年代的故事,人家不爱听了!”
两年后,爹几乎老年痴呆了,只有过去当兵打仗的事还记着。那天夜里,爹呼喊、折腾了一夜。天亮时我睡着了,爹走了。我给爹掩被子时,看到一个奇怪的手势:爹的食指伸直,大拇指朝下摁,食指下的三根指头朝里搂,那是爹最后用驳克枪射击的手势。
我哭了。爹啊,你是个好兵!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正确的一项是( )A.爹年轻时不幸被弹片击中,退伍后又做回了兽医,他的遗憾是没能生擒王耀武,小说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带有浓郁悲剧色彩的形象。 |
B.爹去学校做报告,台上的他激情澎湃,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虽感染了学生,但却被学校以担不起责任为由而推辞不用,从中可见世态之凄凉。 |
C.“我”因为工作繁忙无法照顾爹,便劝爹进养老院,爹不满“我”对他的冷漠,认为养老院是个等死的地方。 |
D.小说结尾“我哭了”三字,包含着人物丰富的情感,既有对爹去世的伤心难过,也有对爹一生行为的理解,对他作为一个真正军人的肯定与感动。 |
A.小说选材详略得当,对爹当兵之前以及战场上的战斗生活几乎一笔带过,详写了他退伍后的日常生活及年老时的故事,在细节中凸显了爹的形象。 |
B.小说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发生在爹身上的故事,有回忆也有现实,时间跨度达数十载,通过典型情节将爹的一生进行了有机串联。 |
C.文章语言具有特色,如“那枪是老子玩剩下的”“他们没打过仗,打仗就抓瞎”,口语、方言的使用突出了爹生性固执这一主要特征。 |
D.小说中爹的口中两次提到了著名英雄董存瑞,这在文章结构上形成照应,读者从中也可见董存瑞舍身炸碉堡这一壮举对爹一生具有的重要影响。 |
【小题4】小说题目是“爹是好兵”,文章结尾又说“爹啊,你是个好兵!”,“好兵”在爹的身上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文章谈谈你的看法。
路标
茹志鹃
没有,没有,没有石子,没有草棍,没有树枝,更没有白粉,没有任何一点路标的痕迹。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在这灰蒙蒙的天地当中,只有自己,站在一条灰蒙蒙的路上。
伍原想喊一声,就这么“喂”地喊一声。这里没有人,只是喊给自己听,壮壮胆,解解怯,泄泄闷,他要世界活着,自己活着。
但是,不能喊,不敢喊。他要窒息了。
行军路线是向北的。他是向北走的。走了有三小时。也许四小时。走了四十里,也许是五十里。应该到铁路了,也许站在铁路的边边上了?
停住脚。沉住气。再看一看,再听一听,只要一点点与人有关的东西,一缕烟,一个脚印,一丝灯光……那么,一切就有希望。自己,自己背上的档案,那里有埋在淮河畔的小榕的入党报告。还有老邹,咯着血的老邹,只有自己知道他躺在什么地方。
没有,一切与人有关的迹象都没有。
无声无息的泪水,乘着无月无星的夜,毫无顾忌地涌了出来。
“可能走岔了路?”伍原在心里跟自己商量着。
“不,方向是对的。在接近敌区时,是不做路标的。”
“那么,现在已经接近敌区了?”
“肯定,快到铁路了。”
“那就快走!不能停留!”顿时,伍原感觉在这灰蒙蒙的后面,有什么东西活动了起来,无数隐蔽的眼睛,冰冷的枪口,潜伏的危机。但是,往哪里走呢?
棉衣已经湿得贴在了胸口,背上是越来越沉的档案。伍原狠狠地跺了一脚,听天由命地坐到地上,泪水便像决了的堤。
可是,慢!那是什么?好像冥冥中有神。不,鬼!鬼火?
远远的,贴在地上,就那么一小点儿,一小点儿黄黄的光,不飘忽,不闪烁。伍原不敢眨眼,屏息静气,站起身,啊!一站起,它便像钻入了地下。伍原赶紧趴下。在呢!荧荧的,黄黄的,小小的一点儿。在呢!在呢!伍原小心翼翼地,敏捷地,他不知哪里来的这份力气,竟像只猫似的向那一小点儿轻盈迅速地爬去。
这如豆的一小点儿光。
世界再不是死的,自己再不是孤独的,部队就在前面,档案当然会安然无恙地交给指导员。老邹当然也会马上接回来。这一点儿如豆的光,明天,包含着一切的明天,这不飘忽,不闪烁,小如绿豆似的光。
有人了!找到人了!我到底找到老乡啦!“老乡!”伍原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叫,却把自己的眼泪叫得掉了下来。“老乡!老乡!”他连连地又叫了两声。一半是为了需要,一半是为了自己想叫。可是窝棚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伍原赶紧爬到跟前,从高粱缝隙里看到,里面确确实实有一个人,一个老乡。他背对着棚口,席地坐着,正就着一盏油灯,低着头,紧张而有力地做着什么。
“老乡!”伍原稍稍放大了声音,那人依然低着头,急急地朝一个口袋里搓着玉米。看来,是一个听不见的人。伍原只得爬进棚去,正伸手想拉他一把,突然之间这老乡像背后长着触角,敏捷地跳起,把灯吹灭,然后转身想跑。伍原哪里肯让他跑掉,两臂一伸,把老乡的腿抱住了。那个人也不作声,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矮棚里,和伍原扭打起来。伍原不肯还手,一边抵挡着,一边死死抱住不放,明知他听不见,可还是大叫着:“老乡!老乡!”
老乡却毫不理会,只是“唔唔”地叫着,挣出手来进行袭击。
伍原绝望了,这个人不但听不见,还不会说话。伍原只得利用自己的重量,把他牢牢地撤在地上,但不知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共产党,是野战军。伍原捉住老乡的一只手。把它贴到自己帽子上,想让他明白。这不是国民党的大盖帽,这是八路军的帽子。可是老乡并不理解。他死死捏紧拳头,硬勾着肘子,不肯就范,后来又忽然利用这个机会,迅速灵活地向伍原脸上猛击几下。
急,痛,头昏,眼前金星直冒,浑身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一窘境。伍原突然觉得疲惫至极,手脚发软,不住地冒汗。却不知怎么,流下了眼泪,好像刚才在路上没来得及流下的泪水,一齐奔涌而出。伍原伏在老乡身上,大哭了起来,为自己,为前面走不完的路,为小榕,为老邹,也为这个倒霉而顽强的老乡。
忽然,伍原觉得有只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头,自己的帽子,自己的脸颊。老乡顿时“哇哇”地大叫起来,那一只手还拍着伍原的肩,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伍原松了手,但说不清为什么,人却仍伏在地上抽抽噎噎。
老乡挣脱了出来,急忙提了火镰打着,点上了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伍原。猛然,他似乎省悟了什么,双手直向棚外挥动,又急急地拿起灯,拉着伍原爬出窝棚。他一手擎着灯,一手直指东北方向,然后做了个正步走的姿势,一双眼睛急切地盯着伍原。伍原点头,然后敬礼,然后转身走去。
伍原走上大路,回头望望,那一星豆子似的灯光,不飘忽,不移动,像是镶嵌在夜空当中。
夜空下的世界,依然斗转星移。
一九八四年十月二日
【小题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理解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伍原是个迷路的八路军战士,为了把档案和掉队战友的消息送给部队,始终以坚定的信念毫不畏惧地前行。 |
B.老乡虽是个哑巴,但内心明亮,在与伍原扭打后摸到他的军帽,并最终给了伍原帮助。 |
C.老乡“像背后长着触角,敏捷地跳起,把灯吹灭”,写出了人物的机智,也制造了情节波澜。 |
D.哑巴老乡明白进来人可能不是敌人时,于是从伍原的头、帽子、脸颊摸起,然后点上灯,上上下下打量。 |
A.小说开头写“没有石子,没有草棍,没有树枝”“灰蒙蒙的天”,写出了一片荒凉孤寂的环境。 |
B.小说擅长心理描写,并通过心理描写塑造人物形象,如伍原对牺牲的小榕的铭记,都是通过心理描写塑造的。 |
C.本文与《百合花》一样善用外在细节刻画人物内在特征,如写老乡“一手擎着灯,一手直指东北方向”。 |
D.小说以绿豆比喻荒野中的灯光,这灯光虽然微弱,但是它具有路标的作用,给了伍元力量、勇气和希望。 |
【小题4】小说中有多处景物描写,请分析其对刻画人物形象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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