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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阅读-课外 适中0.65 引用1 组卷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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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

汪曾祺

西南联大有一个文嫂,她靠给学生洗衣服、拆被窝维持生活。每天大盆大盆地洗。她在门前的两棵半大榆树之间拴了两根棕绳,拧成了麻花。洗得的衣服夹紧在两绳之间。风把这些衣服吹得来回摆动,霍霍作响。大太阳的天气,常常看见她坐在草地上(昆明的草多丰茸齐整而极干净)做被窝,一针一针,专心致志。

学生叫她文嫂,她管学生叫“先生”。时间长了,也能分得出张先生,李先生……但是,没有一个先生知道文嫂的身世,只知道她是一个寡妇,有一个女儿。人很老实。虽然没有知识,但洁身自好,不贪小便宜。

文嫂养了二十来只鸡。这些鸡都长得极肥大,很肯下蛋。隔多半个月,文嫂就挎了半篮鸡蛋,领着女儿,上市去卖。蛋大,也红润好看,卖得很快。回来时,带了盐巴、辣子,有时还用马兰草提着一块够一个猫吃的肉。

文嫂的女儿长大了,经人介绍,嫁了一个司机。这司机是下江人,他来看过老丈母,每次回来,会给文嫂带点曲靖韭菜花,贵州盐酸菜,甚至宣威火腿。下江人女婿答应养她一辈子。文嫂胖了。

文嫂生活在大学的环境里,她隐隐约约地知道,那些“先生们”将来都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但联大的人都有点怪,如今且说一个人。

此人姓金,名昌焕,是经济系的。其怪异处不胜枚举,总括起来有三点:一是他所有的东西都挂着,二是从不买纸,三是每天吃一块肉。他在他的床上拉了几根铁丝,什么都挂在这些铁丝上,领带、袜子、针线包、墨水瓶……他每天就睡在这些丁丁当当的东西的下面。学生离不开纸。怎么穷的学生,也得买一点纸。金先生从不花这个钱。为什么要花钱买呢?纸有的是!联大大门两侧墙上贴了许多壁报、学术演讲的通告、寻找失物的启事,形形色色、琳琅满目。这些启事、告白总有一些空白的地方。金先生每天晚上就带一把剪刀,把这些空白的地方剪下来,并把这些纸片,按大小纸质、颜色,分门别类,裁剪整齐,留作不同用处。他每晚都开夜车。开夜车伤神,需要补一补。于是他按期买了猪肉,切成大小相等的方块,借了文嫂的鼎罐(他借用了鼎罐,都是洗都不洗就还给人家了),在学校茶水炉上炖熟了,密封在一个有盖的瓷坛里。每夜用完了功,就打开坛盖,用一只一头削尖了的筷子,瞅准了,扎出一块,闭目而食之。然后,躺在丁丁当当的什物之下,酣然睡去。因此,同屋的那位中文系夜游神送给他一个外号:“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可是金先生倒不在乎,他很快就要毕业了,并已经在重庆找好了事,就要离开西南联大,上任去了。

这时,文嫂丢了三只鸡,一只笋壳鸡,一只黑母鸡,一只芦花鸡。这三只鸡不是一次丢的,而是隔一个多星期丢一只。早上开鸡窝放鸡时还在,晚上回窝时就少了。文嫂到处找,也找不着。她又不能像王婆骂鸡那样坐在门口骂——她知道这种泼辣做法在一个大学里很不合适,只是一个人叨叨:“我口乃(的)鸡呢?我口乃鸡呢?……”

文嫂出嫁的女儿回来了。文嫂吓了一跳:女儿戴得一头重孝。她明白出了大事了。她的女婿从重庆回来,车过贵州的十八盘,翻到山沟里了。女婿的同事带了信来。母女俩顾不上抱头痛哭,女儿还得赶紧搭便车到十八盘去收尸。

女儿走了,文嫂失魂落魄,有点傻了。但是她还得活下去,还得过日子,有很多先生都毕业了,要离开昆明,临走总得干净干净,来找文嫂洗衣服,拆被子的多了。有的先生要走了。行李收拾好了,总还有一些带不了的破旧衣物,这些先生就把文嫂叫了来,随她自己去挑拣。挑完了,文嫂必让先生看一看,然后就替他们把宿舍打扫一下。

金昌焕不声不响地走了。二十五号的朱先生叫文嫂也来看看,这位“怪现状”是不是也留下一些还值得一拣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金先生把一根布丝都带走了。他的王国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跟文嫂借用的鼎罐。文嫂毫无所得,然而她也照样替金先生打扫了一下。她的笤帚扫到床下,失声惊叫了起来:床底下有三堆鸡毛,一堆笋壳色的,一堆黑的,一堆芦花的!

文嫂把三堆鸡毛抱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起来。“啊呀天呐,这是我口乃鸡呀!我口乃笋壳鸡呀!我口乃黑母鸡,我口乃芦花鸡呀!……”

“我寡妇失业几十年哪,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我风里来雨里去呀,我的命多苦,多艰难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你先生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我口乃女婿死在贵州十八盘,连尸都还没有收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她哭得很伤心,很悲痛。她好像要把一辈子所受的委屈、不幸、孤单和无告全都哭了出来。

(有删改)


小说是如何塑造金昌焕这一人物形象的?请简要分析。
2022高三·全国·专题练习
知识点:中国现当代小说鉴赏人物描写手法 答案解析 【答案】很抱歉,登录后才可免费查看答案和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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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

冯骥才

四月初已进入春天的时光,窗外所有树木的树芽都在逐步交成生气十足的新叶,绿叶才是春天开出的花。清晨的风还有一点凉意,吹在楚云天身上叫他神清目朗,分外清爽。

他把一张洁白的宣纸铺在临时搭起的画案上,四角各压一块青石片。他没有镇尺,前年去蓟县盘山写生拾来的这几块石片反倒自然,也更天然。只要把纸铺开,他就是即将出现的一片崭新天地的造物者。

他先用羊毫抓笔蘸足了清水与淡墨,一笔笔生气十足地横涂在纸的上方,于是一片寥廓万里,云烟滚动的天空立时呈现。一条条长长的乌云游龙一般,扶风裹雨地在天上奔跑。他没有忘记,在浓淡相间的水墨中特意留出一块空白。这块白便是最后一块没有被乌云吞噬的天空,熠熠发光,分外明亮。跟着,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长锋大笔,散开锋毫,在墨池里一滚,跟着由纸的下端,逆锋斜刺而上。一片风中摇曳的苇荡,洋溢着巨大的生命本能与力量,这力量把他自己都感动起来。他不觉地喊了一声:“呵——!”

跟着,他又换了一支长杆的兼毫笔,蘸了浓墨,把苇荡前几根长长的茎叶画出来。不自觉间,他那种早年从研习宋画积累下的功力显示出来,运笔时他感到全身的力量都在经由手腕传递到笔端,如锥画沙,力透纸背。他感到一种长久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一下子抒发出来,无限的畅快!于是他情不自禁,把一只孤雁画在那块空白的地方,那里是整幅画面唯一透出光亮之地。这孤雁在那里独自徘徊与游荡。他情不自禁地低声背诵起莱蒙托夫在《帆》中的两句诗:

“你期待什么,在这遥远的异地?

你抛下什么,在你自己的故乡?”

……

黄河真像由天而降,然后万马急奔般地呼啸而来。它穿云破雾,挟电裹雷,携带着凌厉的冷风,喷发着飞溅的浪沫,直扑眼前。洪流、巨浪、险滩、乱石、漩涡……在那波涛的滚动中,震耳的轰鸣中,疾流的绞斗中,他仿佛看到一些灾难的黑洞,苦难的景象,重重叠叠的压抑与负载。

为什么一看到地,总会想起母亲?总会想起我们民族多难的历史?为什么密西西比河不是这样?伏尔加河不让这样?多增河、莱茵河、泰晤士河不是这样?他想。他忽然有了画这条河的欲望与激情!

回到学校的第三天是周日,技室没人,他把四张学生用的画案拼成一张,铺上一张八尺的宣纸。他急不可待,将蘸足水墨的长锋大笔落在纸上,随即腕子向上一扬,一股激荡在心中的情感随之进发,一股巨浪在大河中流冲天而起,紧跟着,从身心暴发出的波浪层层叠叠落在纸上。

他尽情挥洒,颤动的笔杆不断控在水盂上当当作响,四处飞溅的水墨溅在他的衣衫与脸上。等到他画到心中坚持的那片崇高的精神情感时,他看到画中大河偏远地方,出现一片迷离、灿烂、漾漾不已的波光。他被自己这片波光迷住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奇的境界。他一下子和自己身后的无形、宏大又迅猛涌动的社会大潮融为了一体。

……

车子一进入太行山,就进入另一样的天地里。这支纵跨冀、晋、豫的山脉,全是崇山峻岭,巉岩绝壁,而且与任何大山都绝不一样。岩石全都裸露着,崚嶒粗粝,气象凶烈。每一座山峰,每一块巨岩,都像一张巨大的历经磨难的老农的脸,显得苍老、苦楚和沉雄。

古师傅把车子停在一个光秃秃的断崖顶上,这崖顶好像用巨刃削出的一个平台,十分奇妙,四边层层叠叠的大山,宛如一片浩瀚的向上翻滚的云团。此时,晚霞斜照;大山的岩石梨纹沟壑,其影如墨,凹凸分明。石头上染着赤红的霞光;雄劲,强健,坚韧;粗野。这片无边的、雄壮的、峻拔的、豪气冲天的景象,一下子把云天感染了。

他有一种创作的冲动。他恨不得马上回家,冲进他的画室。

回去之后,很短的时间,他笔下出现许多近十年来少有的力作。他感觉他和一千年前画过太行的荆浩、范宽、郭熙等大师们的精魂遥遥相通了。

楚云天把自己一生的代表作捐给了艺术博物馆。他知道这些作品应该由公共博物馆收藏,才不会被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弄去谋财图利。

每天早晨起来,他还是感觉身体里充满阳光与氧气,是灵感降临的时候。近来一段时间,他受柴可夫斯基《四季·性格描绘十二幅》的感动,不由自主写了十二篇散文,每篇写一年中一个月的风情与滋味。表面是写对大自然的感受,潜在文字里边的是人生的况味。他把文字转化为丹青,从一月到十二月,每幅一月,称为《心中十二月》。这样画起来,大自然的兴衰变幻便和人生种种况味与滋味融为一体。他忽想,这样的画不正是他当年在东京艺术大学和平山郁夫先生所谈的现代文人画吗?《解冻》和《永远的太行》何尝不是现代的文人画?现代的文人既有小我,也有大我;既有一弦清音,也有黄钟大吕。二者兼有,才是当代艺术家全部的生命与艺术。

(摘编自《艺术家们》,有删改)


请根据文中对楚云天的描写,说一说艺术家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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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碑

罗永才被第一声鸡叫惊醒,外面的世界里像是有了点扰动。春夜总是这样,惊乍乍的,其实完全不成一回事的。但罗永才还是下了床,开门出去看看,听听。

就在去年这个时节,他去山王庄给亡妻洗碑①。那里有个叫王麻子的石匠,洗碑的手艺很好。

那时季候比现在略早些,自然界已走在春气里了,艳阳高照。路两边的一些大树,都拔地而起,枝干粗壮,有一种强悍奔放的气势,各各踞守一方。罗永才左右看着,一路往山村那里去。王麻子的家靠在庄头边上,一个破院框子,里头乱放着各种大小石料。罗永才兀自进了那个院子,见那正房的两扇门紧锁着,打门缝往里头瞅瞅,半星光亮都没有。他白跑了一趟,却也不觉着损失什么。

第二日他再去,春阳更暖,鸟雀啾啾。老远就听见当当的,是不急不慢的打石头声,脚下也就到了。王麻子家破院框子里,盘腿坐了一个人,五十来岁,相貌打扮都很是不起眼。那人坐在院里洗碑,碑形已经看出来了,下方上圆。他洗的时候,左手是錾子,右手是锤,也不急,也不躁;也不热,也不冷;也不快,也不慢,一锤一锤,如泣如诉。罗永才看得呆了,心里只是有一种感觉:春阳日暖,万象更新,雀鸟苏醒、飞翔、游戏、鸣叫、盘绕,像是一刻都止不住。人在此时此刻能想些什么,该想些什么,各人都不一样,各人也都是只按着自个的路子走的。惟这破院里的这一个麻脸匠人,像是不知,也像是不觉,木呆呆地坐在亘古的石头旁边,一锤一錾。洗了几十年,也还是不急不躁,不去赶那些过场,凑那些热闹,真叫人觉得不容易!

罗永才呆望许久,才进了院子。那匠人手并不停,只抬起脸:你找俺?罗永才递了一根烟过去,半蹲下,低着腔说:想麻烦王师傅,给洗块碑。匠人道:洗块什么样的?”“要两米的,青白石的料子。什么时候能成?”“打今儿个算,要十日。罗永才交了押金,匠人接了,放在地上,随手拾块碎石压住,打单褂兜里掏出个纸片递给他。那纸片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红指头印子。罗永才写下要刻的字递过去,匠人接了,一字一顿念了一遍,然后折叠成一个小块,装进兜里,讲:十日后你来拉呗。就不再理罗永才,低下头,又一锤一锤,洗手下的那块石碑去了。

罗永才第三回去山王庄,才五六天,他有些不放心。那又是个好天,响响晴。他一直往匠人家里去,进了院子,果然又见那匠人在石料边,坐成一团修行,木了样的,只一锤一锤洗那石碑。匠人望见他进来,也不惊,也不乍,手里也不停,只是讲:时候还没到呢。顿了一下,又讲:来找俺的,都是那样个心绪。不如你就上山上转转,心里就好受了。罗永才低头看碑,已经洗出个大概,清白厚实,幽深远澈。便敬了匠人一根烟,闲坐片刻,起身往山上去了。

那山也正在春时里,半山的松树,半山的草坡,半山的闲石。春阳暖融融的,温意无尽,枯茎里已冒出青青的芽子。那些芽子望去甚有张力,生生的趣味浓厚,又鲜活不尽。罗永才一身的感念,不知怎样作想。再往前走时,山有些陡,树影浓郁起来,就有了些寒意。这时从山上下来一个山民,瘦精精的,挑着两大捆紫红色的短针山草,山草捆上还搭了两件破旧衣物,一把竹柄的竹耙子。他看见罗永才,就立住脚,和他讲起话来。罗永才猜他只有五十来岁,他说已经七十七了,家里只剩下老两口,老伴瞎了,不能再做什么,现时就靠他挑草换些油盐钱。那担草也有七八十斤。担着得走几架山头,罗永才不免感叹几声。老人又说自己身体有些不如往年了,明年那地便撂荒了。他说话的时候,也不放心担子,只把担子在两肩上换来换去。他和罗永才讲了一气,才分手下山。罗永才再往山上走,一口气上了山顶。山顶有片旧庙剩的墙框子,四面不见人。他默然站了一会儿,才起步往山下去。到了山下,就又感觉到了春阳的暖意,身上也轻松多了。

几天以后,他叫了辆三轮车,进山驮走了石碑。在清明的前两天,他把青白石碑在亡妻的坟前栽了。

春夜里的一点扰动很快就消失了。附近哪里的鸡叫过一阵子,又都不叫了。天气很晴朗,空气却有凉意。罗永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星星,转过身,慢慢回屋里去了。

(原作发表于《芒种》,作者许辉,有删改)


【注】①洗碑:刻碑。
小说中多次出现的“碑”,在不同层面有不同含义,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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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

孙犁

经过的村庄街道都很熟悉。这些村庄经过八年战争,满身创伤,许多被敌人烧毁的房子还没有重新盖起来。水生望着树林的疏密,辨别自己的村庄,他的家就在白洋淀边上。与日寇殊死搏斗了八年的水生,随部队经过平原时,请假回家。家近了,就要进家了!他想起许多事。父亲确实的年岁忘记了,是不是还活着?父亲很早就有痰喘的病。还有自己的女人,正在青春,一别八年,分离时她肚子里正有一个小孩子。房子烧了吗?他走得很慢,他从积满泥水和腐草的水洼望过去,微微地可以看见白洋淀的边缘。

他在门口遇见了自己的女人。她正在那里悄悄地关闭那外面的梢门。水生热情地叫了一声:你!

女人一怔,睁开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子去抽抽搭搭地哭了。水生看见她脚上那白布封鞋,就知道父亲准是不在了,心里一阵痛,站了一会没动。

他走进屋里,女人从炕上拖起一个孩子来,含着两眼泪水笑着说:来,这就是你爹,天天闹看见人家有爹,自己没爹,这不现在回来了。说着已经不成声音。

那孩子从睡梦里醒来,好奇地看着这个生人,这个八路。水生抱了孩子一会,说:还睡去吧。

女人安排着孩子睡下,盖上被子。孩子却圆睁着两眼,再也睡不着。

女人说:你想过家吗?

水生说:想过。

在什么时候?

闲着的时候。

什么时候闲着?

打过仗以后,行军歇下来,开荒休息的时候。

你这几年不容易呀?

嗯,自然你们也不容易。水生说。

嗯?我容易,她有些气愤地说着,把饭端上来,放在炕上,爹是顶不容易的一个人,他不能看见你回来……。她坐在一边看着水生吃饭,看不见他吃饭的样子八年了。水生想起父亲,胡乱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孩子睡着了,睡得是那么安静,那呼吸就像泉水在春天的阳光里冒起的小水泡,愉快地升起,又幸福地降落。女人呆望着孩子的脸。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好像不是她生出,不是她在那潮湿闷热的高粱地,在那残酷的扫荡里奔跑喘息,丢鞋甩袜抱养大的,她好像不曾在这孩子身上寄托了一切,并且在孩子的身上祝福了孩子的爹:那走得远远的人,早一天胜利回来吧!好像她并没有常常在深深的夜晚醒来,向着那不懂事的孩子,诉说着翻来覆去的题目:你爹哩,他到哪里去了?打鬼子去了……他拿着大枪骑着大马……就要回来了,多好啊!

现在,丈夫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她好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还编排那准备了好几年的话,要向现在已经坐到她身边的丈夫诉说了。

你能猜一猜我们想你的那段苦情吗?

猜不出来。水生笑了笑。

我们想你,我们可没有想叫你回来。那时候,日本人就在咱村边。可是在黑夜,一觉醒了,我就想:你如果能像天上的星星,在我眼前晃一晃就好了。可是能够吗!

从窗户上那块小小的玻璃上结起来的冰花,知道夜已经深了。水生说:明早就要去参加保卫冀中平原的战斗。

女人呆了。她低下头去,又无力地仄在炕上。过了好半天,她说:那么就赶快休息休息吧,明天我撑着冰床子去送你。

鸡叫三遍,女人就先起来给水生做了饭吃。这是一个大雾天,地上堆满了霜雪。女人把孩子叫醒,穿得暖暖的,背上冰床,锁了梢门,送丈夫上路。

在河边,他们上了冰床。女人站在床子后尾,撑起了竿。女人是撑冰床的好手,她逗着孩子说:看你爹没出息,当了八年八路军,还得叫我撑冰床子送他!

她轻轻地跳上冰床子后尾,像一只雨后的蜻蜓爬上草叶。轻轻用竿子向后一点,冰床子前进了,像离开了强弩的箭,摧起的冰屑,在它前面打起团团的旋花。

太阳从冰面上升起来,冲开了雾,形成了一条红色的胡同,扑到这里来,照在冰床上。女人说:爹活着的时候常说,水生出去是打开一条活路,打开了这条活路,我们就得活,不然我们就活不了。八年,他老人家焦愁死了。国民党反动派又要和日本一样,想把我们活着的人完全逼死!

你应该记着爹的话,向上长进,不要为别的事情分心,好好打仗。八年过去了,时间不算太长。只要你还在前方,我等你到死!

在被大雾笼罩,杨柳树环绕的丁家坞村边,水生下了冰床。

女人忍住眼泪,笑着说:好好打仗,快回来,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一九四六年河间


小说中多用对话,这种叙事方式有哪些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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